如何看待新日铁起诉丰田和宝钢？

洪诗鸿

2021年10月14日，日本制铁在日本国内控诉宝钢的股份侵犯了日本制铁电磁钢板的相关专利。 由于这种无取向电工钢是宝钢供给丰田汽车用于电动汽车制造的，日本制铁同时起诉这两家企业，要求两家企业分别赔偿200亿日元的损失。

日本制铁株式会社原身份为新日本制铁和住友金属工业，两家公司于2012年10月1日合并为“新日铁住金”，并于2019年4月1日更名为现名。 拥有8个一贯的操作炼钢厂，粗钢产量日本第一，世界产量第五。

另一方面，宝钢股份和丰田汽车，都与日本制铁有着密切的关系。

宝钢在过去40年的发展中，从筹建开始，就从日本炼铁(当时的新日铁)引进生产技术和管理制度，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技术人员交流，双方始终被视为师生关系，而且宝钢和日本炼铁在国内也还有一些合作项目

丰田汽车是日本制铁的最大客户，日本制铁也是丰田最大的汽车钢板供应商。其实，这种无取向电工钢也是丰田为了开发混合动力车PRIUS，邀请日本制铁一起开发的。

在日本紧密的供应链关系中，供应商对大客户采取这种强硬行动也很少见。

这一事件曾经引起世界钢铁行业的关注，其背后隐藏着日本高端钢材生产的行业危机，另一方面也表明在汽车供应链中，核心材料业者的地位正在上升。

你觉得日本制铁的这次诉讼怎么样？

无取向电工钢的生产技术是此次事件的争论点，该钢材应用于新能源电动汽车电机的生产制造，使钢材中的电子排列处于平衡顺序状态，电机在换向过程中没有特定的偏差，能够保持旋转的稳定。

因此，无取向电工钢也被认为是今后新能源汽车最核心的材料之一。

目前，全球能生产无取向电工钢的企业并不多，国内以宝钢和首钢为代表的极少数钢铁企业，已具备生产无取向电工钢的能力； 日本有日本制铁、日本JFE，韩国浦项制钢也有这种生产能力。

迄今为止，日本企业的无取向电工钢材料在世界上的市场占有率最高。

在各企业开发该流程的过程中，也存在类似的技术专利诉讼。

2013年，韩国最大的炼钢公司浦项炼钢也开始生产无取向电工钢产品。 浦项炼钢相关生产技术来自日本新日铁的退休员工。

当时的新日铁指控韩国侵犯浦项制钢的权利，但由于事实充分，最后浦项制钢承认了他们的错误，并与新日铁达成谅解后支付了一定的金额。

那么，此次日铁公司对丰田和宝钢的起诉，是否能像此前对韩国浦项炼钢的起诉一样起到效果呢？ ——实际上，这次的情况大不相同。

首先，韩国浦项炼钢的技术来源很明显，是日本企业退休员工偷偷转移了秘密。

宝山钢铁无取向电工钢的生产是宝钢自主研发的，其中可能包括一些模仿，但这种行为非常难以界定。

另一方面，也存在专利适用范围的问题。

日本制铁的无取向电工钢相关专利于2000年在日本国内申请，适用范围也仅限于日本国内。

所以这次的起诉也只是要求禁止使用丰田在日本国内生产及销售的汽车，并没有提出禁止宝山钢铁在中国生产的要求。

日本制铁在决定起诉之前，拒绝与宝钢和丰田谈判，在没有得到对方的应对和举证的情况下提出了诉讼。

但要论证此案是否真的涉及侵权行为，可能需要很长时间，预计至少需要一年以上。

事件的难点在于，无取向电工钢这样的技术创新，主要是制造技术上的改良，不像普通的专利模仿那样比较容易判定。

对于日本制铁的起诉，宝钢和丰田予以否认。

宝钢股份在2021年10月16日的官方答复中表示：“我认为专利认定应该建立在双方严格科学的技术交流和求证的基础上，对于日本制铁的单方面主张，宝钢股份是不承认的。

“对于日本制铁提出的技术专利诉讼，宝钢股份积极应诉，坚决维护公司权益。

”针对日本制铁的指控，丰田指出，第一，丰田使用的无取向电工钢是从中国供应商处获得的，如果日本制铁认为材料侵害，应该寻找供应商，而不是起诉运营商。

第二，丰田在接收宝山钢铁交货时，已经向宝钢进行了验证，认为这些材料不存在侵权。

对于这一事件，日本国内不少观察家也认为，日本制铁此次提起诉讼，其实并没有多大胜算。

日本钢铁产业的危机感

法律争论之外，还反映了日本钢铁行业的危机感。

近年来，随着日本经济转型，钢铁行业被视为夕阳产业。

特别是新冠肺炎流行后，日本钢铁产量整体下降24%，不得不关闭生产高炉，约5万名员工被停职。

因此，对日本的大型钢铁公司来说，目前的经营压力特别大，比如日本制铁在世界排名中持续下跌。

迄今为止，汽车钢材的交货一直是日本钢铁公司的重要收入来源。

但是，随着丰田等日本汽车公司在海外竞争压力的增大，丰田要求日铁等地将部分钢材生产技术转移到海外钢铁厂，以实现零部件供应地下化和降低生产成本。

对于丰田的要求，尽管日本制铁等企业非常不情愿，但丰田是一大客户，因此他们必须做出应对。

日本钢铁企业的想法是转移部分技术，但将最高级的生产线和技术留在日本国内。

这也是因为生产成本上升，日本国内钢铁企业在价格上失去了优势，今后的发展方向也要着眼于特殊钢材，即包括无取向电工钢在内的高端钢材。

市场竞争显然不会遵循日本钢铁产业设定的路径。

随着宝钢的迅速崛起，其在全球汽车钢材市场也开始崭露头角。

日本钢铁公司一直死守的高端钢材生产领域也开始被宝钢追赶。

2019年，丰田计划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扩大布局，希望日本制铁扩大无取向电工钢的供应，但当时日本制铁因经营方面存在问题，暂时无法增加产能。

于是丰田将目光转向海外，最后新增加的需求，被宝钢、首钢、浦项炼铁接受，其中宝钢订单量最大，这也是宝钢首次获得丰田汽车在日本的大订单。

因此，从2020年开始，丰田在日本国内生产的汽车电机和电动汽车的相关零部件开始使用宝钢制的无取向电工钢，给整个日本钢铁行业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出于对产业未来的不安，日本制铁公司这次选择了“鹰派”的做法，没有向丰田打招呼，就直接将这两家企业告上了日本法庭。

据日本经济新闻社报道，日本制铁总裁桥本英二对身边的人说：“不要错过宝钢。”

文章认为，其宗旨实际上是阻止中国钢铁企业进一步占领世界高端钢材领域，率先保持日本企业在本国高端钢材领域的市场份额。

从“市场交换技术”到“市场练习技术”

日本制铁起诉丰田、宝钢的事件，最后如何结束？ 首先，此类案件的审判旷日持久，其次难以轻易分辨是非——的最大可能性是各方达成和解。

日本制铁希望丰田能继续在日本国内购买电工钢。

其实，丰田与日本制铁保持着供应链关系，以往的大客户的“绝对权威”也显示出松动。

2021年，日本制铁受国际原料价格上涨的影响，向丰田提出了提高钢板供应价格的要求。 虽然这种以往难以实现的要求，但丰田这次获得了极为罕见的认可。 而且涨价幅度为2万日元/吨，应该是历史上第一次。

由此也可以看出，随着制造业分工的细化和跨境合作，供应链核心材料、零部件制造商的话语权不断提高。

许多观察也认为，事件和解的最大可能性是丰田选择从日本制铁采购一定比例的电工钢。 如果丰田妥协的话，日本其他汽车公司也应该不会抛弃他们。

但面对这一事件，丰田的反应尤为强硬，因此事件走向暂时无法预料。

对宝钢来说，影响应该不大，日本炼铁只是要求禁止在日本市场销售，这方面暂时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 但是，在其他市场的生产和销售不在这次日本制铁的诉讼范围之内。

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在中国汽车发展的30年间，一直被诟病的是“以市场换技术”，但实际上汽车产业是集群效应和供应链粘度较高的产业，中国汽车零部件配套产业、外资进入是相关产业的开发

以文中宝钢为例，在生产规模上，2020年，以宝钢宝山钢铁厂为核心的中国宝武钢铁集团，成为中国第一家粗钢年产量突破1亿吨的企业，该产量是日本钢铁的两倍多，跃居世界第一。

而在高端钢材方面，宝钢股份2020年无取向电工钢产量271万吨，取向电工钢产量84万吨，成为新能源汽车驱动电机用材料第一供应商，全球市场占有率为30%，国内市场占有率为60%。

这样的技术创新案例，对我国经济的转型升级也具有重要意义。

另一方面，加强技术开发，扩大高端产品生产，将提高产品附加值，提高企业竞争力。

另一方面，随着未来新能源汽车时代的到来，我们需要形成成熟稳定的供应链，在新的行业趋势中抓住机会，在世界汽车市场占有一席之地。

从“市场交换技术”上升到“市场练习技术”。

进而在国际产业分工和产业链合作中提高中国企业的地位和话语权，也是防止其脱离产业链的根本途径。

作者简介

洪鸿，阪南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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