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留学下午有课吗(留学那些事儿 | 剖璞取玉般的瑞士导师)

剖璞取玉般的瑞士导师

路漫其修远，上下乐求索！——题记

留学时的作者与师友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是1922年老一代留学生徐志摩的“康桥”情怀。75年后，幸运的我带着无限憧憬登上前往瑞士的飞机，希望在国外良好的教育和学习环境中提高自己的专业知识水平，“学有所成，回报祖国”。留学回国20多年后的今天，翻看泛黄的日记，时光带走了青春，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今天回看，留学期间我最大的收获并不是专业知识的“求知”方面，而是在“做人”“做事”等个人素质提升方面，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大学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心理学博士戈尔德施米德教授（Marcel L.Goldschmid），对我剖璞取玉般的教育，给我补上了人生重要的课程，使我发生了凤凰涅槃似的变化。

作者个人照

据说，我们的一生会遇到八万多人，会与三万多人打招呼，会熟悉三千多人，会与二百多人亲近，但是真正影响自己、可遇不可求的“贵人”仅仅是个位数。瑞士导师就是我生命中寥寥无几的“贵人”之一。导师对于我的培育、教育和影响使我永生难忘！今天，谨以此文思念、怀念失联多年的戈尔德施米德导师！

第一课：守时守信

Keep Time and Promise.1997年10月12日傍晚8时，在离开祖国16个小时后，我到达了瑞士洛桑火车站。前来接我的秘书Denise说，戈尔德施米德教授在澳大利亚参加国际学术研讨会，一周后才回来。我心想，这下可好了，我有一周的时间适应时差，浏览洛桑城，计划衣食住行玩。但她马上说：“明天早上10时，我带你去洛桑高工办公室。”“明天？！”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已经20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第二天在办公室里，Denise指着一尺多高的书籍与资料说：“这是教授写的著作和相关论文。他要你看完后，写出读书笔记。下周一早10时30分见你。”我的天！数一数，大大小小、薄薄厚厚共12本：4本英文的，8本法文的。这个导师一定是个不近人情的大儒学！没有办法！只有把刚到异国他乡的激动按捺下去，不分昼夜地硬着头皮读书、做笔记、写提纲。一周时间在紧张中流逝。星期一上午10时35分，我从咖啡屋飞快赶回，上气不接下气地敲开导师的办公室。导师有一双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脸庞有棱有角，仿佛石雕一般，流畅精致。

这是第一次见面，导师没有表示欢迎，眼里充满了责备。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勉强地笑一笑，喊了一声：“教授，您好！”导师皱了皱眉，鼻孔里“嗯”了一声。我的心一阵紧缩：我犯了什么错吗？导师说：“希望你记住：守时是一个人最起码的礼貌！”好一个严厉刻板的导师！我小心翼翼地交出自己辛苦了一周的功绩：20页笔记。他一目十行地翻了一遍说：“你没有完成我布置的作业！第一，你只读了6本书；第二，你的读书报告上，看不到你自己的个人见解；第三，你没有使用最现代、最便利的助手——电脑。”瑞士人很重视预约，无论什么事情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和安排，比如与导师见面必须提前约好时间，去检查身体需要预约，去图书馆、运动中心都要预约。对于预订好的事情，就必须守时守信。这些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培养了我守时守信的观念。

第二课：主动出击

Take Initiative.接着，导师给我上了耳目一新的第二课：主动出击。他说，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学习上，如果我不主动去发现的话，没有人会主动告诉我，我就永远不会有机会。学校、中心的很多重要的信息都是通过电子邮件告知，要养成每天定时查邮件的好习惯，因为漏查邮件而错过重要的事情不是借口。在这个知识爆炸、即时通信的世界里，我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读完一本书，他拿出讲义告诉我1个小时快速浏览一本书的方法：（1）了解作者；（2）阅读书名、副标题、前言和目录；（3）阅读简介和总结部分；（4）阅读/略读每个章节标题以及开头几个段落；（5）读目录，在脑中做个总结；（6）最后再梳理一下该书的脉络，回顾一下主要观点，重温一下故事，想一想在哪些地方自己与作者观点一致或相悖。他说：“你必须具有创造性思维，积极主动地学习，做学习的主人，才不是书本或书的奴仆。”随即，导师拿出一张表格，要我制订一年留学计划。该表格围绕“5个W”特殊疑问句展开，共有5列：（1）我将采取什么行动？（2）在什么时间、地方、与什么人开展？（3）针对什么关键问题？（4）采用什么方法或手段？（5）最后获得什么结果？在导师的指导下，我拟订了一年短期、中期和长期的学习计划，具体到：第一周参加电脑培训班，10天之内掌握电脑的运用；3个月内，60天后法语过关；第一学期完成教育学硕士必须完成的高等教育学、管理心理学、跨学科学习、培训者培训、记忆方法等8门课程的学习计划；第二学期完成两个研究项目……导师盯着我的眼睛说：“只有主动出击，你才会成功！”

第三课：重视生活礼仪

Pay Attention to Life Etiquette.周三上午看到了导师的电子邮件：本周五下午六点，导师要到瑞士最大的钟表集团斯沃琪（Swatch）参加一个聚会，叫我与他一同去。我满心欢喜：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一个纪念性的聚会！周五下午五点半，教授看到我后，他愣住了。随后，他很严厉地说：“你怎么可以穿着牛仔裤、T恤衫去参加聚会？！你不要去了！”这是我有生第一次被人公开批评为穿着不得体，也是第一次被拒绝，在去聚会的出发时刻！委屈、羞愧、难过，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导师随即打电话给秘书，让秘书Denise来带我回去。Denise把我带到她家吃饭，教我涂指甲，并给我上了生活基本礼仪的一课：得体而应景。

原来教授、Denise、每天都要换衣服才来学校的。一个举止大方、着装得体的人，肯定会比举止粗俗、衣着不整的人更受人欢迎，也就更方便交往与应酬。原来日常着装、日常上课，大家都可以随意，喜欢什么穿什么，可以穿T恤牛仔，可以穿西装，也可以穿得HOT（热辣），展现自己的个性与品位；而参加重大的节日、纪念日或正式的聚会，就要非常注意了：女性要穿晚礼服或旗袍或唐装等，还要注意穿的鞋子与衣服相配，不合适的鞋子会让主人难堪……原来化妆不仅仅是为了美，它至少有3个作用：首先，化妆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是热爱生活的表现；其次，从公共礼仪的角度讲，化妆也是尊重他人的表现，在公共场合起到交流感情、尊重他人、增进友谊的作用；最后，是给自己以信心，使人容颜美丽、精神焕发，还可以使人在生理和心理上充满活力，以愉快的心情投入学习和工作中去。在我成长的文化氛围中，从来没有把生活礼仪当成一回事去考虑，也从未把穿着打扮与“生活态度”“热爱生活”“尊重他人”“自信心”等概念联系在一起。导师给我上的这一课，让我第一次从思想深处开始注重日常礼仪，注重内强素质、外塑形象。事实上，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重视礼仪的国度，2000多年前，孔子就有过“人无礼，无以立”的教诲。礼仪，是一个人内在素质和外在形象的具体体现。“做人先学礼”，礼仪教育应该是人生的第一课。

第四课：表达自己的观点

Express your Opinions.金秋十月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导师叫我到办公室汇报国际联合调查“中国学术价值研究问卷”情况。一进门我就感觉气氛不对。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眼睛看着面前空空的书桌。我小心翼翼地问：“教授，开始讲吗？”他挥挥手以示同意。我也不敢坐下，就开始讲起来。我讲一个问题就停一停，因为按平常的习惯，他都要提问，了解一些详细的内容。今天他怎么一言不发？我紧张地、结结巴巴地讲着，不时求救似的看着导师。最后我只好问：“教授，您认为怎么样？”他不回答。“还需要加入什么内容？这个汇报不行吗？”他还是不回答。最后我小声说了一句：“木头人似的！”“对！‘木头人’说得对！”导师大声说。我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他微笑着说：“也许有点夸张，但刚才我扮演的角色是你——建新。”我大吃一惊：我会是这样的人吗？细细一想，由于怕讲法语出错，由于老是担心自己的看法不正确，我的确一直在尽量避免讲话，并且也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他说，如果你听不懂，你必须说：“对不起，请再说一遍。”这表明你对他的话题感兴趣，他会很高兴。但你必须对他所说的话做出反馈，无论对还是错。你是中国人，法语表达再差，也没人会笑话你。只有多听敢讲，你的法语才有可能进步。在这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我们欢迎五彩缤纷的观点、看法，但我们不能容忍“木头人”。“我们认识、了解一个陌生人靠什么方式？主要靠语言！虽然她很友善，但从不发表自己的观点，我们只能认为她是个傻瓜，你愿意别人认为你是傻瓜吗？”接着，他告诉我：“讲话艺术是一个人的思想水平和各种才华技艺的集中‘亮相’，企业家把应聘毕业生的口头表达能力作为合格人才的首要条件。”他送给我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伏尔泰的名言：“我不赞成你的观点，但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接着给我上了口语表达技巧、交流技巧、微笑技巧等生动的一课。从小遵循“沉默是金”的信条，我几十年来一直以自己的谦虚好学、寡言少语的实干精神而自豪。不料，在现代文明高度发达的欧洲，我的信念受到了挫败。现在我明白了导师几乎每次都要问“你个人认为这怎么样？”这个问题的良苦用心，就是为了培养我用自己的脑袋去独立发现问题、思考问题、解决问题。导师严谨认真，提倡在学术上不能简单地接受他人观点，要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和探索的思维方式做研究。

第五课：跳一跳够目标

Jump to Your Goal.两个多月后，导师在管理心理学课堂上宣布1月5日要进行考试。只有45天的时间！这门课程有许多的专业术语，这可是一本280页厚的法语书，我的这点水平根本不可能通过！导师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应，他只是说：“凭你这两个多月的表现和进步，我认为你完全能够参加考试。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压力和挑战，你可以不参加考试，你也就不可能拿到毕业证！”随后导师讲到管理学上的洛克定律：目标不能太容易就能达到，也不能高到永远也碰不着，“跳一跳，够得着”最好。比如篮球筐，如果把篮球筐定在1.5米的高度，那进球还有意义吗？如果把篮球筐定在15米的高度，还有人会去打篮球吗？所以，制定目标就像这篮球筐一样，要不高不低，通过努力能达到才是有效的。是的，我没有退路，只有“跳一跳”拼命往前走。不分白天黑夜、周末还是放假，孤注一掷地啃这本书。紧张得嘴巴上冒出了火泡，他微笑着给我一支特效药膏。有时真想躺倒不干了，但一看到年近花甲的导师，那么刻苦、认真地学习他的第9门外语——汉语，我又受到了鼓舞。考试成绩终于公布了，看到50个考生中只有34位达到6分（10分制）以上，班上唯一的中国人——我——也得了6分。考试通过了！从那以后，我知道自己是具有很大的潜力的，只要有决心、有信心，是可以做到貌似根本不可能的事的。以后的几次考试，我都顺利通过了。同时，导师一直鼓励我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写论文时，我问导师用哪种理论更合适，导师就鼓励我尝试不同的理论，并且讨论各个理论的适用范围以及使用局限，这让我在以后的生活中，从不同的维度看问题，而不是形成固定的思维模式和单一答案模式，没有一种结论永远适用，我很喜欢这种用动态的眼光看问题的思路。留学岁月飞逝而过，在导师的言传身教下，我终于克服了语言、文化碰撞等种种困难，按期完成了学业，获得了教育学硕士。留学期间，我在语言应用、专业知识、素质能力、做人做事等各方面都获得了很大的进步。正如导师在我翻译的《高等教育改革新论》一书的前言中所说：“建新女士在语言学习、教育理论、教育实践、电脑应用、文字编辑等多方面得到了突破性的提高。”

留学时的作者与师友

瑞士这段留学经历，对我的人生道路、学术走向、做人做事、世界观、价值观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海外求学给我凤凰涅槃似的变化，是我一生中最关键的成长过程，更是一个新的成长起点！牢记导师的“终身学习”（Life-long learning）的教诲，回国3年后我考上了北京大学教育学博士研究生；牢记导师“本土行动”（Acting locally）的教诲，北大博士毕业后我回到自己的故乡云南，效力于家乡教育事业；牢记导师“国际视野”（Thinking globally）的教诲，我出版了东南亚高等教育研究系列4本著作，并分别于2016年与2019年两度被选举为亚太地区教育质量保障领域最大、影响最广的非政府/非营利性国际组织亚太地区教育质量保障组织（APQN）主席。

路漫其修远，上下乐求索！